和昨日遮天蔽日的頹然不一樣，今天的總裁辦公室，收拾得整整齊齊。

整間辦公室窗明潔凈，綠植盎然，空氣中散發著隱隱的芬芳，像是迎接著什麽貴客一樣。

厲皓楠的辦公桌上堆著一疊文件，正在逐一的簽著字，電話卻忽然響了。

是前臺小心翼翼中隱隱帶著些討好的聲音：“厲總，有位姓葉的小姐找您。”

葉？厲皓楠停下了手中的筆，臉色一白，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之意。

果然，她來了！這麽快就來了！

“讓她上來吧！”厲皓楠聲音很輕，卻含著無比堅決的意味，像是下定了重大的決心一樣。

掛了電話，他立刻就起身去了洗手間，對著鏡子照了照，確保自己衣著整齊英俊非凡，這才松了一口氣，可松了一口氣之餘，卻忽然又深吸了一口氣。

他英俊不英俊，這重要嗎？他在她心中，向來就只是個朋友罷了！

饒是他再英俊，再有錢，在她眼中，也絲毫沒有自己的存在。

想到這裏厲皓楠便是氣餒，嘆著氣從洗手間裏出來，回到辦公桌前坐好，才剛擺出一本正經的嚴肅姿態，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敲響了。

“進來。”

隨著開門的聲音，緊接著，那魂牽夢縈的身影，出現在自己的面前。

幾個月不見，昨天卻在電視上見過面，她還是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樣，高挑，清瘦，只是她腦袋上的棒球帽，和她臉上的口罩，卻叫人心碎，刺目。

“葉如言。”厲皓楠喃喃的叫著，所有的勇氣所有的打算在看到她的這一刻化成了浮雲，放下了手上的工作，快步走上前去捉住了她的手腕，關切的問道：“葉如言，你還好嗎？”

“我很好。”葉如言微笑著點頭，接著，她緩緩低頭，將目光落在了厲皓楠握著她的手上，輕輕的擡手，指尖捏住厲皓楠的手掌，而後拉開，擡眸，看著厲皓楠又笑了：“我和厲皓延已經確定關系，不日即將完婚，我和男性朋友就得保持絕對的距離了。”

厲皓楠嘴角的笑容，一下子就僵住了，握著葉如言的那只手，像是火在燒一樣，燙得嚇人。

在葉如言身邊待了這麽久，守護了這麽久，他從未想過，為了那個男人，葉如言竟然如此直白的拒絕自己，那般直接，絲毫不留餘地。

哪怕早已從電視節目上猜到了這個結果，也猜到了她即將過來的目的，可是，這種話真的由她口裏說出來，而且還是在毫無緩沖餘地的情況下說出來，厲皓楠還是不可謂不難過的。

“抱歉。”手足無措，他慘白著臉松開了她，他六神無主，無助的想掩飾住自己的尷尬，結果一轉身，卻撞倒了桌上的花瓶，花瓶掉到了地上，花瓶碎成了無數的碎片，插在瓶裏的鮮花，也摔在地上，壓得花瓣都碎了。

“抱歉。”厲皓楠再次開口道歉，顫抖著蹲下身去，想收拾那些東西，卻用力過重，刺破了自己的手掌，鮮血嘩嘩的流了出來。

葉如言亦是嚇了一跳，厲皓楠的反應她都看在眼裏，她是真沒想到他的反應這麽大，她連忙蹲下去，拿了紙巾要幫他先擦擦，沒想他卻躲過了她。

“我沒事。”厲皓楠眼圈有些紅紅的，打了內線電話就喊秘書過來收拾。

秘書很快就進來了，還帶來了創可貼和掃把，辦公室裏很快就恢覆了原樣，厲皓楠坐在葉如言對面的沙發上，面色已經恢覆了正常，要不是他手上的創可貼，真看不出來他之前還失控過。

“你要和厲皓延結婚了是嗎？好，很好啊！”他故作平靜的開口，沒人能猜得到，他所說的每一個字，都如最鋒利的尖刀一般插進他自己的心臟，誇人一句，自毀三千。

厲皓楠這個言不由衷的表情，葉如言不是沒有看在眼裏，她心裏也有些難受。

“我知道這些年來你對我很好，我也知道我辜負了你的意願，對不起，還有，謝謝你。”葉如言起身，對著厲皓楠，深深的鞠了個躬。

慢慢的再擡起頭來，對上厲皓楠那張明顯愁容滿面的臉，有些話她想說，卻又實在是不忍心再說出來。

既然她和厲皓延都已經重歸於好，那麽親子鑒定報告的事情，她也不想再多問。

既然汪曼妮都已經落網，那麽他是否幫過汪曼妮的事情，她也不想再多問。

原因無他，這就是她欠他的。

“我不值得你付出這麽多年的時間，人生還有剩下的許多年，找個愛你的人，好好過吧！”葉如言重新坐了下來，嘴角緩緩的勾勒了一抹溫和的笑容：“忘掉那些不快樂的事，放下那些讓你負罪的事，你會好過得多。”

葉如言明明什麽都沒說，卻仿佛把一切都看透了一樣，厲皓楠無端的一身冷汗。

他擡頭，對上葉如言那張已經不那麽完美，卻仍舊深深吸引她的臉，嘴唇張了張，卻到底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。

相對無言，終究是覺得尷尬，還是葉如言率先打破了沈默：“不早了，我要回家給孩子做飯了。”

說罷，她起身就要走。

厲皓楠沒有留，從第一次動了歪心思開始，他就沒有資格再挽留她。

走到門口的時候，手放在門把手上，葉如言忽然停了下來，頭也不回的說：“厲皓楠，你是個好人，我是真的希望你快樂。”

說罷，她重重的拉開了房門。

厲皓楠一直都沒有回答。

直到房門關上的最後一刻，她才聽到他的聲音：“對不起。”

他聲音很輕，似乎充滿了無盡的慚愧，似乎又有些不敢正面應對現實。

葉如言輕輕的松手，房門重重合上，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。

那些事，果然是他做的，他在最後一刻還是承認了。

可是，這些已經都不重要了。

…

葉如言離去以後，辦公室裏恢覆了長久的沈寂。

直到很久很久以後，厲皓楠這才如夢初醒，癡癡的走到落地窗前，盯著樓下。

可是，已經晚了，哪怕他窮盡所有精力，都搜尋不到想要追尋的那個身影。

哪怕他耗費所有財力，也得不到她的一個回眸。

有意思嗎？深愛的女人不肯多看自己一眼，反而還義無反顧嫁給別人，賺再多的錢，又有意思嗎？

在他這裏，她是小公主，永遠的公主，含在嘴裏怕化了，捧在手心怕摔了。

可這樣一個寶貝，卻甘願為別的男人洗手作羹湯。

他羨慕，他嫉妒，可是又有什麽用呢？

厲皓楠第一次生出一股無力感，不，沒意思，沒有目標和動力，做任何事都沒意思。

還有他們的婚禮，他一點都不想祝福，不想看到她嫁給別人，就算他嘴裏說著祝福的話，他心裏還是做不到，至少現在還做不到。

若是看到她嫁給別人，他會失控的，他會忍不住想要搶親的沖動。

他做不到看著她寧嫁他人，所以他寧願不看。

深吸了一口氣，厲皓楠撥通了最得力的助理的電話。

助理很快出現在了他的辦公室：“厲總，你找我？”

厲皓楠靠在沙發上，垂在眼眸：“孫助理，你說我要是回到M國去，會怎麽樣？”

“你不是在開玩笑吧？”孫助理驚愕的瞪大了眼睛，一臉震驚的望著自己的領導：“厲總，幾年的努力，HN發展很快，已經在籌備上市了，若是這個時候貿然離開，恐怕不好吧？”

“她又不在，我這事業又如何？”苦笑一聲，厲皓楠嘴角勾起一抹牽強的弧度。

“厲總...”孫助理低喚一聲，滿滿的擔憂。

厲總對葉小姐的感情，他是知道一些的，這麽些年也有許多事情是自己去辦的，比如，當年葉小姐剛接手葉氏的時候，自己以中間人的身份為葉小姐送去訂單，比如，每一次葉小姐遇到危險身陷圇囫，跑腿的是他，調查的是他，比如，那份親子鑒定報告，收集醫生信息的是他，比如，後來的汪曼妮，幫忙安排的也是他。

“厲總，我知道你對葉小姐的感情，也知道如今的場面你心裏無法接受，可HN是你一手創立的，你為了公司付出這麽多，好不容易都要看到成績了，你千萬不可以放棄啊！”孫助理勸慰的說，他對於厲皓楠，簡直是金衛對於厲皓延一樣的存在，所以這些話也只有他才說得出口。

厲皓楠聞言，眼眸微微的眨了眨，卻並沒有立即開口。

曾經，不惜一切代價對付厲氏集團的時候，他以為金錢和事業能帶給他快樂，可是後來，葉如言的存在卻讓他有了新的方向，剝奪了這些簡單的快樂。

當一個人對金錢都沒有興趣的時候，那麽這個世界的一切，對於他來說也都是索然無味了。

“這些年沒人愛我，我也很孤獨啊！”深吸了一口氣，厲皓楠緩緩的閉上了眼睛，說：“孫助理，我主意已決，你不要再勸我了！另外，等我走了以後，海市這邊的公司會交給你全權打理，希望你能好好發揮自己的才能。”

說罷，在孫助理再次開口之前，厲皓楠疲憊的擺了擺手。

說了這麽多話，幾乎已經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，他腦子裏亂糟糟的，渾身也都沒有力氣。

此刻，他只想一個人好好待一會兒，或許平靜能讓他心裏的煩躁緩和些許。

看著厲皓楠如今的表情，孫助理心裏也明白，厲總是真的打定了主意，再沒有改變的機會了，除非…

除非葉如言回頭，但他又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
這麽多年的提拔之恩，孫助理早已把厲皓楠當成自己的朋友，看著他如今痛苦的模樣，心裏想著，暫時的離開也好，避開那兩人的甜蜜蜜也好，指不定哪天，他又會想通了，回來了呢！

“好的，就按你說的辦。”孫助理恭敬的彎腰，滿滿的敬意：“厲總，那我先出去忙了！”

他轉身就走，厲皓楠疲憊的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也沒有開口挽留，可走到門口的時候，厲皓楠卻忽然開口喊住了他。

孫助理頓住了腳步，回過頭來，看了厲皓楠一眼：“厲總，怎麽了？”

厲皓楠緩緩的睜開眼，一雙黑眸裏空洞無波，剛剛還是傷心癡情漢的形象，此刻卻忽然多了幾分殺氣，令周遭的氣溫卻仿若下降了幾度。

猛地擡起眼眸，灼灼的目光看向了孫助理，沈吟片刻，開口：“我們手上的那筆勢力，讓他們去做最後一件事，然後，從此散了吧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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